記‧憶

有一天，妹妹從學校拿了三篇台語文章回來，

說要參加學校的台語朗讀比賽。

我跟她要來看，以為可以教教她，才看沒幾行，就投降了。

生活會話還可以，聽力也可以，但看台語文章，像

遐呢懶屍、無食較濟怎麼唸？羅馬拼音puānn-x、khang-khuè怎麼唸？

完全沒頭緒。

我建議妹妹去問滷肉飯阿公，或者谷凰雜貨店的老闆……，

她小學參加台語演講比賽前，曾經請教社區裡的這兩位長輩。

妹妹說也可以上網查……，

她在網路上查到兩篇示範的錄音，

其他那篇怎麼辦？

剛好，爸爸的幾個朋友從桃園來看他，

其中一位是病患朋友，從事看風水、殯葬相關職業，特別去學過台語，

另有一位，幾年前從武陵高中退休的國文老師——黃老師，

我趕緊讓妹妹把稿子拿去阿公家，問這兩位長輩，

（黃老師問：老師有教過羅馬拼音嗎？妹妹說：沒有……。）

因為時間有限，只解決了部分發音問題。

接下來怎麼辦？

眼看著比賽日期越來越近，

我想到慧日讀低年級時的級任陳老師，她曾經得到閩南語演講比賽冠軍……，

於是妹妹利用課餘時間，去小學部請教陳老師。

妹妹最近間接得知數學老師和理化老師是閩南人，所以，又去問了幾個發音，

數學老師也幫忙找到另外一篇的朗讀示範錄音。

之後，妹妹自己在房間練習，

過了幾天，告訴我：唸到快背起來了……。

賽前，我問她：要我聽聽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嗎？

她說不用了，覺得唸給我聽「很彆扭」，她唸不出來，尤其是第二篇——菜脯蛋。

比賽當天，她很高興，說終於要比賽了……，

她一向不怕上台或比賽。

回家後一直很興奮，說著比賽的過程，

只是我很好奇，她到底讀得如何？

後來，我一而再拜託她把三篇都錄下來，「做個紀念」，

做紀念，當然是很重要的，

但其實更重要的，是我想聽聽看。

聽了之後，我發現

很多日常生活中沒用過的詞，我不會講，當然不知道妹妹是唸對或唸錯，

但有些音，我確定她是唸錯了，

包括某些字，出現在「句子」、在「詞」中或者單獨出現，它的發音是不一樣的，

妹妹雖然有朗讀示範可依循，但平常不用台語交談的她，無法意識到這細微的差別。

即使有這些明顯的缺點，我還是很感動，

在短短時間之內，妹妹有勇氣挑戰三篇台語朗讀文章，

盡心力去做準備（有些同學棄權），把文章唸得流暢，還有抑揚頓挫，

不管比賽成績如何，我都覺得她的精神是值得嘉獎的！

錄音後，我告訴她一些發音上她不自知的錯誤，

也建議她對話間的停頓時間要加長……

但為了忠實記錄她個人努力的結果，這裡的錄音，都是未經修正前的「原汁原味」。

比賽時，妹妹抽到的文章是菜脯（poo′）蛋，這一篇，就是她最不想念給我聽的，裡面也很多她根本不可能用的詞，如「孝孤」，讓她唸得全身不自在……。

菜脯（poo′）蛋 作者：姚志龍

「英仔、珠仔恁兩个實在有夠貧惰（pîn-tuānn），

下課對學校轉來偌久--矣？兩个人猶閣戇戇仔佇遐（hia）峙（tshāi）？

遐呢懶屍，鴨仔若枵（iau）--死，看欲去佗位捎（sa）鴨卵來煎予（hōo）恁孝孤？」

老爸看我佮二姐珠仔佇遐（hia）sô未出門，就大聲喝（huah）！

阮姊妹仔閣聽著雷公咧霆（tân）（老爸的聲音真大聲，若（ná）雷公--咧！），一个就趕緊去捾茭-tshì-仔，一个去揭（gia̍h）畚擔趕緊出門，較袂去予（hōo）雷公摃--著。

閣無偌久就欲歇（hioh）熱--矣！逐（ta̍k）日阮攏咧向望，會當緊歇（hioh）熱，足無情願，宕（tōng）到公園仔賣西瓜阿花仔的擔仔邊：珠仔！恁今仔日較晏（uànn）到--矣？做我目睭金金相塗跤。

慘--矣！今仔日毋就閣敗市？啊無！西瓜皮哪會遐呢少啊？天欲暗--矣！等--咧若抾無夠濟（tsē）西瓜皮，愛閣行去較遠的所在去抾（khioh）--矣！

彼塊毋好--啦！你看--咧！你抾--的彼塊食kah攏無半滴紅肉--矣！

凊采--啦！有就好！我共（kā ）阿珠仔應喙（ìn- tshuì）：「鴨仔毋免予（hōo）食傷（siunn）好！逐（ta̍k）日生--出來的卵，也袂加較濟粒！咱兩个嘛無食較濟！kám有加食一喙？攏嘛是予大姊佮兄哥帶便當爾爾（niā-x）！」

恬恬啦！趕緊抾，莫（mài）佇遐（hia）踅踅（se̍h-x）唸！

噯唷喂！俺娘--喂！

是按怎？

我去予（hōo）彼塊西瓜皮tshū倒！有夠痛.... ！有夠痛--的！

我的目屎強強欲流--落來！

目睭愛捎（sa）較金--咧！就 袂滑倒，有按怎-無！

無--啦！

若無，就趕緊peh--起-來！

我雖然足... ！足…痛--的！好佳哉無流血，學校這領烏色的短裙佮跤腿攏全全塗沙仔，凊采拌拌（puānn-x）--咧，就閣繼續抾西瓜皮。

珠仔！是講：鴨仔哪會thó死gâu食--的！

叫我阿姊啦！教攏袂會？咱母仔毋才飼八隻鴨仔爾爾？英仔你實在有夠厚話，茭-tshì-仔欲滇（tīnn）--矣閣抾（khioh）--兩塊仔就好--矣！若無，傷過頭重，咱就扛袂轉--去！

姊仔！這句話我上愛聽，好--矣！好--矣！茭-tshì-仔滿--出來矣！

英仔你行後面，我行代先，畚擔著愛kué 佇肩胛頭頂，著kué hoo好，毋通搖來搖去，慢慢仔行，毋通青狂（tshenn-kông）。

自按呢阮兩个姊妹仔 tōng啊tōng，扛一下久，我閣感覺有夠重--的，我就偷偷仔共（kā）茭-tshì-仔徙去較頭前--咧，Hah ！Hah ！窮 （khîng）分？姊--仔！這擺就無感覺--著矣！

另外兩篇是

阿媽的菜園仔

坐火車看風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