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‧憶

第十九章  對治混亂的三種方法

修行，為的是解除重擔——解除渴欲、侵略心、無明、恐懼所造成的狹隘觀點。和我們一起生活的人，往往變成了我們的負擔；生活中的一些狀況，尤其是我們的個性，也變成了我們的負擔。

對治生活中的混亂、艱困與逃避事實的三種方法是：不對抗、以毒為藥、以煩惱為菩提（覺醒的智慧）。

不對抗，概略說就是「止念」與「內觀」……。不論心中冒出什麼，都用不評斷的態度看著它們。……不論發生什麼事，都正視它的真面目，不要把它當作敵人看待。……放慢速度、安住於當下，完全不對抗。

修行並不是為了成就什麼，不是為了爭個輸贏，而是不再對抗、放鬆下來。

接近自己厭惡的東西，幫助你自認為無法方住的人，到你害怕的地方去修行。

以毒為藥，就是把困境當作覺醒的燃料，……喚醒自己去關心同樣在受苦的他人。

三毒包括貪（渴欲、上癮）、嗔、癡（否認或封閉自己的傾向），……三毒指的不只是我們自己的不幸、罪愆、污點或羞辱，它們根本就是人類遭遇的一部份，是我們和一切眾生的親屬關係；我們需要這些材料，才能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。

從小，大人就一直告訴我們，說我們有缺點、這個世界不好、很多是都不對勁，一切都不完美、太粗糙、太苦澀、太吵、太軟弱、太尖銳、太乏味……。我們因此養成一種總想讓事情變得更好的習慣，因為我們總覺得此刻有些是不對勁，有些事是錯誤的、有問題的。然而，我們的方法卻是要消解二元對立的掙扎，去除我們總想對抗內在與外在處境的慣性傾向。

以煩惱為菩提，是把所有發生的事都當作覺醒的能量。

我們總想證明痛苦是一種錯誤，以為事情都作對了就不會再有痛苦。但是如果我們「把所有升起的現象都當做覺醒的力量」，那麼，藉著這種觀點，就能逆轉我們的習性。

我們最根本的掙扎在於總想對治自己的不妥感、罪惡感，對抗那種以自己為恥的感覺（註：罪咎感）；但是，這些都是我們必須善待的東西。重點在於我們可以消除「我們」與「他們」、「這個」和「那個」、「此處」與「彼處」的二元對立，只要我們能迎向那些被我們視為困難而想排除的東西。

我們要學習不讓自己「好的一面」和「壞的一面」對立，不讓「純潔的一面」和「不潔的一面」對立。

「混亂」是我們家園的一部份，我們不需要尋找更高、更純粹的東西了，我們要面對的就是這些真實的現象。

我們可能把自己的處境看成天堂，也可能是為地獄，這完全取決於我們採取的觀點是什麼。

降低標準，輕鬆面對自己現有的一切。

第二十章  沒有選擇的餘地

自認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處理某件事，其實是最大的迷思、最大的障礙、最劇烈的毒。

「三昧耶誓」又稱為神聖的誓約和神聖的承諾。

師生之間進入「三昧耶誓」這種無條件關係後，學生完全接受老師、相信老師，老師無論學生多麼困惑不明，都不可以放棄學生。

我們一向以為要不要追求健全的神智，自己是有選擇權的，我們並不知道，其實我們從來就沒有選擇。……金剛乘提出各種三昧耶誓，都是為了讓我們瞭解自己已經身在實相中（投入自己與實相間那份無條件的關係），……讓我們瞭解眼前的狀況根本沒有選擇。

除了當下，沒有比較美好的時光了；除了現在的意識狀態外，沒有比較高的意識狀態了。……就因為我們老是在另覓他途，才無法瞭解自己其實已經置身聖境，無法瞭解生活就是神聖的道場，我們可以在其中自豪地昂首挺立。

世界一直都在展示著自己，不斷對我們招手、眨眼，可是我們一向只注意自己，所以什麼也看不到。……一旦專注於眼前所見的一切，我們的經驗就會變的鮮活而透明，這時，我們就無法不領會其中的信息了。而且，這個信息還是沒有經過詮釋的信息。事物本身會說話。

我們總想把事情分出對、錯，總認為自己還有其他選擇，而無法安住於不企圖解決問題的本然狀態。……很少有人允許自己處在毫無退路或毫無出口的情況。

不論聽見什麼教誨，都盡力在日常生活中實踐。

經過經年累月的修行、誠實的探索，……就會發現自己根本的智慧、根本的善心。這智慧與善心，比我們的無情和侵略性更強大和根本。

第二十一章  扭轉輪迴
解決問題的真正關鍵，在於改變我們的習慣，尤其是心的習慣。

想法一升起，我只是看著它，任其自然生滅。我決心看看如果自己不輸入任何東西，事情會怎樣——即使一切都瓦解了，我也要看一看後果會如何。有時，真的必須讓一切都瓦解。

佛法說，現實是我們自己創造的，我們知覺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投射。我修行的第一步，就是去實驗和探索這一則佛法。

我的經驗是，只要修行時不抱「應該如何」的觀念，就會逐漸發現自己的信心和覺醒之心。除了「誠實」和「慈悲」之外，不需要其他進度表……。

我們能不能不再認為自己有問題，而只是做個普通人，一個能在當下停止慣性反應、放鬆自己的人？

佛法可以治療我們的創傷，……方法就是從當下對自己的慈悲出發，瞭解自己的處境是可以扭轉的。

我們總是現在緊抓不放和固化事物的模式中，一再引發相同的意念、也一再引發相同的反應，我們就這樣投射出我們的世界。但是如果能看清楚以上這一點，即使這「看清楚」只是三個星期裡的一秒鐘，我們都會找到方法，把固化的過程倒轉過來。

第二十二章  道途就是目標

道途就是目標：「道途」指的是自身的經驗、現象世界每分每秒的演化過程、我們自身的意念與情感在每一剎那的演化。……此時五課不論發生什麼事，都是智慧的源頭。

解脫如果是可能的，那一定是在當下，不是未來。當下是唯一的存在；如何處在當下，決定了我們的未來。

有時候我們看到一些活得很幸福的人，不知道他為什麼可以活得這麼幸福，而心嚮往之；然而，這份幸福往往是勇敢、清醒地活在每一刻的結果。（這其中包括不快樂的時刻、黑暗的時刻、烏雲蔽日的時刻。）

透過善意，堅定、溫柔（慈悲）地直接和眼前發生的事物相連，如此，就能創造出根本的喜悅和輕鬆心境。

不要試圖解決煩惱，要把煩惱本身當作問題，問自己如何利用它們進一步喚醒自己，而不要把自己哄入無明。

沙特說：走進毒氣室有兩種方式，一種是自由的，一種是不自由的。我們每一刻都面臨著這種抉擇。那麼，我們到底要痛苦地看待各種情境，還是要開放地對待它們？

凡事都能行得通，不是只有某些事才行得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