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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們說「現在」的時候,此刻已成「過去」,

而「未來」也緊跟著呈現於眼前的此刻。

「過去、現在、未來」是時段流程的依序組合、循環推進。

生命中,我們被動地接受「過去」的歷史,

又未能預知或保證「未來」會如何。

 

「現在刻正」努力中,是唯一可行而能確實掌握的。

這是「只問此刻耕紜,不問收穫」之最佳詮釋。

「過去、現在、未來」三位,濃縮而凝聚成「現在」一體。

「現在」是生命動力的著力點,又是永恆的起跑點。

無數點點「現在」的運動、移行,構成永恒的時光潮流。

在此生生不息的潮流中,實已潛藏無敷的「過去」與「未來」。

「現在」的活動,瞬成歷史;而「未來」就是「現在」之子。

理念上也好,事實也罷,我們永遠活在「此刻、現在」之中,

有豐碩的「現在」,方有人類豐碩的「歷史文明」偉蹟,

這就是踏實、務實的「現在中心論」。

 

顯然,天國眾神已無能減除人類此時、此世的痛苦,

又何以能提供並保證「未來與來世」的快樂與幸福呢?

所以,我們那麼珍視生命的此時、此刻,只好背離宗教神學的「出世」觀,

以積極創造機運的「入世」態度,

戰戰兢兢地不敢浪費時光的一點、一滴、一分、一秒。

我們一生渴望要瀏覽、要知道、想做的事太多了,也因此誇言:

我們要擁有「全部的人生」(all round life)。

這就是古希臘燦爛文明下的積極「入世觀」,

也是二千年後,西歐「再生運動」(文藝復興)精神之所在。

 

大學時代,每當夜晚,三、五好友每每歡聚於羅曼蒂克的「粉紅色斗室」,

暢談文學、藝術、美術、人生哲學,往往樂不思蜀而通宵達旦。

旭日東升,是我們暫時別離的時刻。

各自回家、背著書包,快速衝向火車站。

當然,母親準備的早餐是多餘的了,

在醫院還有八小時的課與病房實習,

如此緊湊的生活節拍裡,除了陽光與燈光不同之外,

我們實在無法分辨畫夜時辰。

這段時期的日記,多半是妳寫的,

因為歷史系的課業比醫學系少得多。

妳的日記,一樣是我的,在此互諒下,妳著實多勞了。

 

如果說,光陰巨輪飛也似地無情轉逝,

那麼,火車鐵輪的轉動亦復如是。

以我當時矯健壯碩的身體,酷似美國西部牛仔槍俠,

當火車開動後才飛跳上車,是司空見慣之事。

就這樣,與火車競逐的經驗,我領會了與時光競走的寶貴道理。

在潛意識中養成精確的時間觀,「心智巨鐘」於是形成,

絕不遜於倫敦議會大廈的「大笨鐘」。

從初一到大六整整十二年間,我往返於桃園--台北火車通學,

曾戴過手錶。

以當時的家境而言,手錶於我,簡直是「奢侈品」了。

奇蹟性地,除非是交通事故而火車誤點,我從不遲到。

傳聞:德國大哲--康德,

一生非常珍愛時光,確切地掌握每分、每秒。

他晨間散步的時刻,也就是主婦們「對時」的時候。

 

我們相識初期,妳未免太委屈。

和一個「與時光競逐」的人生活在一起,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。

我倆夜晚準時九點半的約會,也就是妳家教結束的時刻。

偶爾,妳「因事」而遲赴約會地點,

呈現在妳眼前的,必然是我「難看的臉色」(妳說),

讓妳有口難言,低著頭默默無語,甚而傷感無奈而飲泣,

我知道妳很難過,但我呢?也情非得已:

因為回家後,我仍有兩三個小時的功課等在那兒,不得不緊控時間。

初期,妳當很難諒解。

我的「不悅之色」引發妳沉默的飲泣,

向來,妳慣於「以不辯應萬辯」,

當晚,我自作自受,有苦頭吃了:

妳堅守距離而不讓我親近,這種無言的懲罰,遠超過有聲的反駁與抗議。

更嚴重的話,足以讓妳立即提出「最後通牒」--絕交,斷絕往來。

妳的理由是:無法適應我精確的時間觀念。

六年戀愛期間,妳曾向我提出不下二十次的「絕交」,

多半的原因是:妳一向是慢條斯理的柔和女性,

誠難契合我的急性子且精守時間的「固執」。

妳強調我「擇不善而固執」,我也無可奈何,只有啞巴硬吞黃蓮了。

不過,這樣「忍氣吞聲」,總是「治標」的權宜之計罷了。

事後或日後,當妳平靜下來的時候,

我得抓住機會,以三寸不爛之舌做一番能取信妳的合理解釋:

「愛惜光陰,就是珍愛生命」。

這句話,多少達到了某種說服力。

幸好,日子一久,我們之間在不斷地妥善調適下,

對我的時間人生觀,妳也能逐日領悟其意而習以為常了。

在此「完美」的共識下,我們得有幸邁向未來更豐沛的生命旅程。

這會是妳勉為其難,對我「擇不善而固執」的領情嗎?

我也僅能如此地聊以解嘲了。

我們之間就在這洶洶駭浪「絕交與復交」的機序運作中,得以互諒、互解。

妳再度領受我的追求,終至於成熟了愛的果實--結婚。

 

我們合手創造了充實而緊湊的生命韻律。

因為沒有人--連神在內--可以預知或確知並保證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。

一個未能掌握「現在、此刻」的人,

夢幻、遙盼「未來」美麗遠景,是多麼不近人情、不切實際的奢望。

那麼,期望於來世的天堂樂園,必須植基於塵世人間。

以「過去」的經驗做為「現在」的基石;

有穩固的「現在」,才能展望與策劃未來。

我倆終生無法置信:犧牲此世可以在彼世獲取神償。

因此,緊握此刻的愜意,以展望更美好的未來。

 

從「把握現在、珍惜現在、善用現在」到「美化現在」,

而後,「肯定現在、充實現在」。

有了幸福的現在,才敢企盼未來的幸福﹔

有了幸福的此世,才敢企盼來世的幸福。

蓋宗教、神學對彼世的承諾,其說服力與見證,誠微乎其微,

實無法滿足我們對此世的熱切期望。

我們的一生,就是由實實在在的點點此刻,連綴累積而成。

我們深信穩健、積極而恆常的努力,必結成實在的果實。

此時的快樂與幸福,是帶往彼世的最佳恆產。

將來的幸福,是此刻幸福的延續。

來世的幸福,是此世幸福的延續與創新。

 

因而,在妳所剩無幾、此世殘存的時光裡,

於有形、無形之中,我更加勤於製造妳「此刻、此世」的快樂,

做為「老爸」能給予妳帶往彼世的「嫁妝」,讓妳回味、享用無窮。

又,幸福是相對應的感應,

當妳離開之後,不也是留給老爸無窮盡的幸福回味嗎?

彼世、此世,皆充滿幸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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